“铁口直断，十算九不准……”

楚州城，雄楚大街胭脂胡同口，虎头虎脑的少年铁牛，正卖力的大声吆喝着。

在他身后的挂摊旁，今年十六岁的少年相师叶梵，正半开半合着眼睛，握着一位少夫人模样的女子的柔荑，时而点头，时而摇头,最后却长叹一声：“命里有时终须有，命里无时莫强求哇。”

“师姐，这个混蛋小子又在乘机占人便宜了，我去教训教训他。”

就在叶梵抚摸着女子的手，脸上一本正经，心中却是爽翻天的时候，附近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。

“师妹，别冲动，再看看。”

另外一个带着江南女子口音的声音道。

“师姐，我们都观察了一个月了，他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小色鬼，就让我去教训教训他吧。”

“你知道他师父是谁吗？是黄大仙……”

“嗛，不就是一个更好色的老神棍吗，有什么了不起的，居然让你这个水月楼的天之骄女都这般顾忌？”

“哼，你要知道他的来历，就不会这么说了。”

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，似乎渐行渐远。

傍晚时分，叶梵丢下一两银子，朝铁牛道：“铁牛，今天赚的，我们二一添作五。”

说完，便摇晃着折扇、迈着寒鸡步朝胭脂胡同深处走去。

铁牛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挂摊，也匆匆的赶了上来，涎着脸朝叶梵道：“老叶，你今天可一定要带上我喔。”

叶梵扭头看了他一眼，抬起折扇挑着他的下巴，一脸的笑容：“你也想去见识见识天上人间的小妞儿？”

铁牛方方的脑袋连点：“谢谢老叶，谢谢老叶！”

本来一脸笑容的叶梵，忽然脸色一板，寒声道：“谢你全家，你以为我去那里是为了看活春宫吗？真是没出息的东西！”

铁牛被自己的小老大给一顿抢白，虽然有些尴尬，倒也不生气，嘟囔道：“你除了这点爱好，什么时候还多出了其他的爱好了？”

话还没落音，便连忙朝旁边闪开，可惜他还是慢了一点，“啪”的一声响，方方的脑袋上，被叶梵一折扇敲个正着。

“哼，想躲开本仙人的这招仙人指路，你小子还差得远呢？”叶梵看着摸着脑袋，苦哈着脸的铁牛，得意的道。

“喂，我说叶老大，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用这招？”铁牛一边揉着脑袋上的大包，一边咒骂道：“老王八黄大仙，什么不好教，非要教你这招仙人指路，害得小爷天天被人敲脑袋！”

“行了，铁牛，你就别咒骂、抱怨我师父了，他当初要教你‘横架金梁’，是你不愿意学的，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打得到你？”

叶梵展开折扇，悠哉悠哉的朝天上人间的大门口走去。

“喂，老大，你要走大门啊？”

“废话，不走大门，难道钻狗洞吗？你小子想喝那些骚娘们儿的洗脚水，我可没胃口！”

叶梵眼睛一瞪，龇牙咧嘴道。

“可是，我记得你以前都是钻狗洞的哦！”铁牛果然人如其名，一点识时务的豪杰范儿都没有，哪壶水不开提哪壶道。

果然，已经抬起脚了的叶梵，突然停了下来，回头看着铁牛。铁牛看着叶梵诡异的眼神，心中不禁发毛，道：“叶老大，我说错什么了吗？”

“你没错，错的是我这个老大！”叶梵森然道。

铁牛似乎被叶梵的样子给吓住了，想打退堂鼓，苦着脸道：“老大，我不去了行吗？”

“不去？那可不行，今天你要是不去，那我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？”叶梵伸手搭在铁牛的肩膀上，脸上依旧一点笑容都没有。

“那你能不能先说说是什么计划？”

铁牛此时早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，暗恨自己不争气，每次都上他的当。

叶梵眼一瞪，冷冷道：“少废话！”，铁牛顿时不敢再说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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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凉如水，一灯昏黄如豆。

黄大仙一边啃着烧鸡腿，一边咂吧着嘴：“徒儿，你真是有孝心，明儿师父教你一招‘销魂手’啊。”

“我不学‘销魂手’，我要学仙法。”

叶梵撑在桌子边上，托着下巴，歪着头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黄大仙，慢悠悠的道。

“仙法？”黄大仙微微一愣，旋即“嗤”了一声：“我自己还想学呢。”

“那你知道水月楼吗？”

叶梵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个，忽然之间神秘起来的师父。

“水月楼？楚州城什么时候又开了一家窑子？”黄大仙似乎很是兴奋，接着道：“赶明儿，我一定要去尝尝鲜，嘿嘿……”

叶梵见他神情自若，压根就不像是再说谎，不禁暗自嘀咕：“难道刚才再天上人间，铁牛那小子没按我说的做，没有给老家伙的酒里下真言符？”

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唉哟”了一声，道：“糟糕！”

“什么糟糕，你这臭小子又在捣什么鬼？”黄大仙醉眼斜睨的瞟了一眼叶梵，含糊不清的道。

“噢，没什么，师父，我突然想起今天算卦的钱，忘记分给铁牛了，明天那小子一准要找徒儿扯皮！”

叶梵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，涎着脸道。

“噢，这怕什么，你又不是第一次忘记给人家分钱了。”黄大仙嘟囔了两声，又低头去啃鸡腿，喝烧酒去了。

叶梵一肚子火气的走出了师父的房间，恨声道：“赵钱孙你这个龟孙子，敢卖假符给你叶大爷，看叶大爷明天不将你的符文摊子给掀了！”

先不说叶梵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消，回到自己房间蒙头大睡，打算第二天去找赵钱孙算账。

且说屋子里已经喝得醉醺醺的黄大仙，就在叶梵走出房门的刹那，本来朦胧的醉眼，忽然变得比猫头鹰的眼睛还明亮锐利起来，伸手摸着颔下的山羊胡子，微笑着道：“臭小子，想跟师父斗，你还嫩得很呢。你以为就凭赵钱孙那老小子的一道真言符，就能让我老人家栽跟斗吗，真是笑话！”

说完，端起面前的酒杯，“啧儿”的一声干了，闭上眼睛，一脸陶醉的道：“天上人间的妞儿就是正点啊，那小蛮腰、那叫声，还有那骨子里透出来的浪劲儿，啧啧，真是爽啊！”

突然，正陶醉着的黄大仙，停止了口中哼哼着的“十八摸”，睁开了眼眸，脸上掠过一丝异样，低声道：“不对啊，这臭小子怎么知道水月楼的？”

略微一想，黄大仙不禁跳了起来，拍着脑门道：“唉哟，不好，我黄大仙的神仙日子要过到头了。”

忽然，屋里的烛影一阵摇晃熄灭了，紧跟着“嗤”的一声轻响，屋里亮光重现，显出一行字来：明晚子时，短松冈上，不见不散。

“小鬼送信！难道是她亲自来了？”黄大仙右手一挥，扫去了空中的字迹，喃喃自语道。

回首前尘，这一夜黄大仙坐在昏黄的油灯下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烧酒，直到天明。

黄大仙站起来，活动了一下腰肢，走到叶梵的房门外，喊道：“小梵？”

见屋里没有应声，黄大仙又喊了几声，见还是没有反应，暗叫不好，伸掌推开了门。只见屋里空空如也，哪里还有叶梵的影子。

稍稍凝定了一下心神，仔细查看屋里的情形，只见屋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动过，就连床上的被子也都叠的整整齐齐，没有被动过。

“难道昨晚他出门就被人掳走了？可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，能够在我黄云的眼皮子底下，将一个大活人掳走，我竟然毫无所觉？”黄大仙站在屋中间，百思不得其解，忽然想起昨晚使用小鬼送信法术的人，额头上的冷汗，不禁涔涔而下。

他固然为自己的这个调皮捣蛋的徒弟担心，可是更担心另外一件大事。

原来，在叶梵身上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。

他已经守护了这个秘密一百三十五年，眼看着就要功德圆满，却不料变生肘腋，黄大仙想到当年普照寺方丈的嘱托，连背脊上都冒出了阵阵冷汗。

“黄云道友，此事关系重大，一定要小心谨慎，否则只怕三界混乱，万物遭劫，切记切记！”

这是普照寺的四大神僧之首，普渡禅师在神游太虚之前，叮嘱他的话语。

言犹在耳，可是叶梵却不见了。